劉家成：我不反對流量，但反對唯流量

他曾執導《鐵齒銅牙紀曉嵐》《情滿四合院》，作為導演，他對選角有自己的堅守。他認為，角色適合又有流量，自然能夠吸引更多觀眾，這是好事。但是只看流量，不管角色適合與否都讓流量明星來演，這肯定不行。角色適配度是他選角的第一要義。

從《鐵齒銅牙紀曉嵐》中由張國立、王剛、張鐵林構筑的“鐵三角”到《情滿四合院》里何冰飾演的小惡大善之人“傻柱”，從《正陽門下小女人》中蔣雯麗飾演的勵志女性徐慧珍到《芝麻胡同》里劉蓓飾演的嘴硬心軟的林翠卿，貼地前行的演技派們成就了一個個令觀眾信服的角色。而這些角色的成功，離不開導演劉家成的選擇與堅守，角色適配度是他選角的第一要義。

劉家成選角有一套，或許和他曾經演員出道的經歷密切相關。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劉家成參演了《殺手情》《銀蛇謀殺案》等電影。回想起那段做演員的經歷，他用4個字來概括：苦中有樂。“說苦是真有些苦，很多騎馬、開車、跌落等較為危險的動作，全都要演員來真格的;說樂，那真是一個思想單純、創作投入的年代，拍一部電影大致要半年到一年的周期，演員像每天上班一樣，等待最好的光線、尋找最適合的角度、抓住最感人的瞬間，創作環境遠不像現在這么浮躁。”

現在有些演員拍完自己的戲便趕檔期去了下一部戲，甚至都不了解整部戲的創作內容。“那時候拍戲不像現在一年好幾部，我們一年或者兩年才能趕上一部電影，電視劇更是少之又少，深知機會難得。”劉家成在其參演的第一部電影《殺手情》后半期，就已經確定了自己最終要做導演的方向，“從演員到武術指導到執行導演再到導演，一切都像是必然”。演戲時他曾從馬背上重重摔下，做動作替身時曾頭撞臺階幾近昏迷，認真演好每個角色之余，他總是暗中觀察導演們的工作，邊看邊琢磨他們為什么這么拍，攝影機為何要這樣擺。彼時看樣片，劇組會租個電影院組織全體演職員一起觀看，劉家成從不缺席，他的小本上記滿了對角色的理解、如何設計分鏡頭以及如何選擇剪輯點。后來劉家成做了導演，那個深深印刻在他腦子里的小本子對他幫助很大。

劉家成相信，世界上沒有全能演員，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強項，也都有各自的局限。“形象氣質更接近軍人的，就很難演富商。拿到劇本吃透人物，對演員進行大致分類，根據角色適配度進一步細化，剩下的就要看緣分和態度了。”一路拼上來的劉家成，欣賞熱愛這份職業的演員，“決定角色成敗的關鍵除了天賦就是態度了”。多年前，劉家成拍攝電視劇《離婚前規則》和軍旅劇《天生要完美》時，資方都曾強烈推薦使用流量明星，但都被他拒絕了。“他們的條件我無法接受，檔期只給50天而且跨戲，這兩部劇在當時都遇到了相同的問題。”《離婚前規則》《天生要完美》最終捧紅了數位演員，“我們不是非用流量明星不可，最后我們用的演員都獲得了高流量”。

“我不反對流量，但反對唯流量。”劉家成承認，角色適合又有流量，自然能夠吸引更多觀眾，這是好事。但是只看流量，不管角色適合與否都讓流量明星來演，這肯定不行。劉家成也向播出平臺了解過，流量明星確實會提升會員充值和觀看量，有一些年輕觀眾不看故事本身，只是沖流量明星去的，一些平臺還為此開設了“只看TA”功能。追本溯源，藝術素養教育應從娃娃抓起。為此，作為全國政協委員的劉家成在今年全國兩會上提交了《關于加強中小學生藝術素養教育 提高全民族藝術鑒賞力的政策建議》，希望通過藝術素養教育幫助青少年形成健康的審美傾向。在劉家成看來，使用了不適合角色的流量明星，還會帶來許多問題，比如為了流量明星魔改劇本、“飯圈”盲目追星綁架創作、使用網絡軟暴力對同臺競爭的作品打低分等等。

劉家成在剛拍完的電視劇《追光》(暫名)中便深刻揭示了這一行業問題。劇中，老戲骨要演出一場耗費畢生精力寫就的話劇《父與子》，但為了市場前景，要想演這出戲就要把曾在劇團跑龍套后來靠影視走紅的流量明星請回來，流量明星的經紀人不僅給出的排練時間非常有限，而且要求劇本必須要改成《子與父》……劉家成坦言，許多演員不敢來演，甚至有人覺得劇本含沙射影寫的就是自己。但是這部劇最終在老戲骨和流量演員的共同努力下順利完成了拍攝，“老戲骨和流量演員在劇中的表演旗鼓相當，誰也沒輸給誰”。

在劉家成看來，導演和演員之間要相互信任，導演不是從點上、線上教演員如何表演，而是從面上把控。“每場戲都有它的功能和任務，你得讓演員準確生動地把主題演繹出來。”當被問及演員的自我修養應該有哪些時，劉家成說，歸根結底，一個是“藝”，一個是“德”。“藝”要求演員熱愛表演，因為熱愛就一定會有敬畏之心;“德”要求演員懂大局，知道尊重與感恩。“德”在前，“藝”在后。采訪臨近結束時，劉家成沉默了片刻說：“我發現那些真正德藝雙馨的好演員，看不上的劇本他不會接，看上的劇本他可能會帶著很少問題在開機前同劇組商議修改，但是一旦開機就真的不再動劇本了，他們能夠忠實劇本臺詞，將它們轉化為自己的語境。這些演員的職業素養令我敬佩，也會是我此后想要繼續合作的人。”

(作者：許瑩，系《文藝報》藝術評論部編輯、北京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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