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康得新虛增百億利潤,“看門人”淪為“放風者”

康得新公司涉嫌信息披露違法案中,部分中介機構迎合委托人需要,執業程序“走過場”

近期,康得新公司涉嫌虛增利潤119億元引起廣泛關注,康得新的審計機構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已被證監會立案調查。部分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本應是資本市場“看門人”,卻淪為“放風者”,中介機構如何盡責歸位?

虛增119億元利潤,3年審計“無保留意見”

本周,年報涉嫌虛假記載和重大遺漏的康得新公司(*ST康得)股票停牌。根據監管部門認定的事實,公司4年時間里虛增利潤總額達119億元,連續4年凈利潤實際為負,相關年度報告存在虛假記載和重大遺漏,可能被強制退市。

監管部門已關注到康得新涉嫌信息披露違法案的中介機構,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已經被立案調查。

記者了解到,瑞華會計師事務所自2012年開始為康得新提供審計服務,近4年審計費用共計840萬元。其中,2015、2016、2017年報的審計結果均為“標準的無保留意見”,但這3年康得新分別虛增利潤23.81億元、30.89億元、39.74億元。2018年,瑞華對康得新年報出具“無法表示意見”審計結果。

一位審計從業人員介紹,“標準的無保留意見”是會計師通過執行了規范的審計程序后認為企業財務報表是公允的,如果企業被查出財務造假,會計師將負有責任;“無法表示意見”則意味著會計師無法保證年報內容的真實、準確、完整。

記者調查發現,2015年至2018年,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共有5名會計師擔任康得新公司年度報告的簽字會計師。其中,江曉、王支健在2018年出具“無法表示意見”,李海林、江曉、邱志強、鄭龍興在2015年至2017年出具“標準的無保留意見”,其中鄭龍興的工作地點在廣東深圳。

記者11日來到位于深圳市益田路太平金融大廈的瑞華會計師事務所深圳分所,該所工作人員稱,鄭龍興近日未在辦公室出現。

部分中介機構亂象頻出,“看門人”淪為“放風者”

7月5日,證監會依法對新時代證券、銀信評估、眾華會計師事務所、中企華評估、中廣信評估等5家中介機構作出行政處罰,違法事實涉及在財務顧問、評估、審計等過程中未勤勉盡責。

業內專家認為,中介機構通過保薦、審計、法律、評估、財務顧問等專業服務,為資本市場提供信息披露,對維護資本市場“三公”原則具有重要意義。但在實踐中,部分中介機構為了搶奪市場、留住客戶,將謹慎性原則拋諸腦后,甚至從“看門人”異化為“放風者”。

部分企業財務造假,一些中介機構未勤勉盡責、審計失敗。包括康得新在內,近年來,萬福生科、欣泰電器等企業接連發生財務舞弊案件。眾華、利安達、立信、瑞華、大華等會計師事務所,屢次受到監管部門處罰。“一樁樁丑聞的背后,幾乎都存在審計失敗的問題,一定程度影響投資者的市場信心。”宏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陳洪斌說。

評估有失公允,執業程序“走過場”。2017年,中聯資產評估對九好集團的“忽悠式重組”給出虛假評估報告,被證監會“沒一罰五”頂格查處。2018年,萬隆(上海)資產評估接到浙江證監局行政處罰,成為首家被證監會派出機構處罰的評估機構。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部分中介機構的審計評估程序存在缺陷,審計評估過程迎合委托人需要,執業程序“走過場”,審計評估項目復核流于形式。

合規意識薄弱、片面追求業務規模,行業一定程度存在“劣幣驅逐良幣”現象。一位會計師事務所從業人員表示,面對來自大公司的業務,中介機構不愿意輕易放棄,為了爭奪客戶,行業獨立性越來越弱。與此同時,違法成本也不算太高,導致一些事務所對上市公司的財務風險“視而不見”。

提高違法成本,促中介機構盡責歸位

不少專家認為,一些上市公司“造假”,中介機構“放風”,最終不僅傷害了投資者的利益,也對市場誠信環境造成負面影響。在強化上市公司違法行為法律責任的同時,對中介機構的監管力度也亟待加強。

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邵宇認為,中介機構應為資本市場提供真實、準確、完整、及時、公平的信息。“只有中介機構是勤勉盡職的,而且是客觀公允的,才能實際反映上市公司的全面情況,廣大投資人才能進行相應的定價、交易、投資。”邵宇說。

但當前,對于中介機構的外部制約和處罰力度仍然較弱,違法成本亟須提升。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金融與現代產業研究所副所長余凌曲認為,美國會計師事務所往往是合伙制,合伙人承擔無限責任,主要責任人很難逃脫責任;國內會計師事務所往往是公司制,可供追索的賠償有限。

“事務所是輕資產,可以破產了事,主要責任人可以換個事務所繼續執業,而投資者得不到有效賠償。”余凌曲建議,應確立利益受損投資者對中介機構的法律追索權。

山東財經大學當代金融研究所所長陳華認為,對于資本市場中介機構的監管,應強化底線思維、建立激勵約束機制和退出機制。

“對資本市場違法者的懲罰如果‘高舉輕落’,違法違規將可能是部分上市公司和中介機構的‘理性選擇’。”陳華表示,建立完善行業退出機制,讓市場真正優勝劣汰,才能真正幫助投資者選擇優秀上市公司,促進資本市場健康良性發展。(記者孫飛、印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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